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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凉的炉火依旧每天都在池边燃起,炖汤、蒸鱼、炒菜,每天都有不同的花样,而桓羿食案里的菜色,也渐渐丰富起来。一开始只是汤,后来有了鱼虾之类的河鲜,下油锅炒过的素菜,再后来,就顺理成章加了各种肉。
不过一个月,桓羿的饮食就恢复了正常。
虽然他的胃口依旧较常人更小,跟与他同龄的男性更是不能比,但已经足够成总管喜极而泣,他老人家私底下把自己供奉的观音擦了又擦,连说是菩萨显灵了。
对甄凉,自然更是千恩万谢,生怕她抄经费精神,一天只让她抄写一卷,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己打发。
在桓羿面前,自然也不吝替她美言,“甄女史到和光殿已经有一月了,殿下从前精神不好,不便见客也就罢了,如今总该见见人了吧?”
其实桓羿对甄凉并不陌生,毕竟经常能从窗口看到她。
他到现在依旧看不透这个人,不明白她究竟为什么选择到和光殿来。
——是的,选择。虽说在宫里,被分配去哪里都要看主子的意思,但以甄凉的能力,只需稍微展露她的厨艺,自然有的是主子争着要,帝后那里也留得。可她没有,当初送她过来的女史,说她“写得一笔好字”,可见她故意藏拙,没有暴露自己的能力,才会被分到和光殿来。
她究竟想要什么?这个问题,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清了。
既然人留了下来,应该给的体面自然不能少。她是女官,又是皇后赐下的人,更不可怠慢。
所以桓羿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,道,“说起来,我也有许久不曾出过门了。这几日天气似乎没那么热,晚间我想去花园里走走,散一散心。”
这就是他要主动去见甄凉的意思了,比起直接让甄凉过来拜见,显得没那么正式,但却更见他的看重。
成总管大喜,不管是桓羿愿意出门,还是愿意见甄凉,都是他所期望的。
他看着桓羿,心里有一肚子的感慨,但思来想去,终究一句也没有说。那些从前劝过的话,他知道桓羿其实没有听进去。如今他看着像是要走出来了,又何必再多提?
下午时分,甄凉准时抵达池塘边。炉火早有人生起来了,就连今日要用到的各种材料,也都已经被洗好,整整齐齐地摆在篮子里,等她取用。
在这里帮忙的两个粗使宫女看到她,连忙起身,“甄女史,东西都已经备好了。”
甄凉笑着点头,便挽起袖子,忙碌起来,一边做事,一边跟两位宫女说话。这段时间,她们朝夕相处,也已经十分熟稔。甄凉不像是一般的女官那样摆架子,人十分和气,又做得一手好菜,已经征服了和光殿的所有人,自然也包括这两位宫女。
但说着说着,那两人却突然消了音。甄凉切好了最后一块姜,抬头看去,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怔住,无法动弹。
桓羿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,静静地看着她。
回到二十年前已经半年了,甄凉这才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桓羿。
少年时的他身量本就比较单薄,又因为饮食不当的缘故,消瘦得简直像一张纸片,风轻轻一吹就飞走了。
他站在那里,苍白,消瘦,憔悴,眉宇间甚至带着一股消散不去的颓废之意。但他的背是挺直的,鸭青色长袍覆着单薄的身躯,像一杆临风的青竹,看似摇摇欲坠,却又自有其节。
五官轮廓是熟悉的,但却没有二十年后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,因为消瘦而显得线条锐利,看上去有些陌生。
甄凉不敢跟他对视,匆匆将视线往下移,落在那双完好无损的腿上。
他是站着的。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,泪水几乎是立刻模糊了甄凉的视线,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,几滴眼泪争先恐后地夺目而出,落在地面洇出了小片湿痕。
饼中纸片
又是那种感觉。
她看着自己,但更像是透过自己看向什么人。她的失态和眼泪,都是为另一个人而存在。
桓羿不想理会,但最终还是因她的眼神而动摇,开口问道,“你为什么总在哭?”那个让你如此伤心难过的人是谁,又跟我有什么关系?
甄凉眨了眨眼,终于清醒过来,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态了。
她连忙低下头,抬手拭去泪水,一边站起身向桓羿行礼,并借这个机会,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。等到再直起身时,已经冷静了许多,“殿下见谅,我只是……看见殿下,就仿佛见了家人一般亲切,因此心里难过。”
“……”她说的是真心话,但在桓羿听来,却是一句毫不走心的借口。
因为甄凉过分年轻,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官,宫中还是头一例,所以成总管之前打听过她的事。
据说她是出自乡绅之家,父母早逝,族人也不可靠,原本已经定了亲,谁料出门之前未婚夫突然病故,成了望门寡。因怕被随便许出去,便立誓守节不嫁。正好兴宁县有一位□□时在宫中做女官,后来恩放回家的白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