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了。”甄凉见他果然不责怪,这才放松下来,面上也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,捧起茶盏啜饮了一口。
桓羿却在这时,突然问道,“阿凉为何想着从嘉义侯府入手?”
甄凉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,长睫轻轻一颤,垂下去遮住了眸中的神色。她犹豫再犹豫,最终还是轻声道,“我听人说,当年宸妃娘娘还在时,曾经想与嘉义侯府议亲。”
嘉义侯府自然不用说,对这事热心得很。小县主更是对桓羿倾心不已,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前跟后。可是一朝出事,嘉义侯府立刻划清界限,至今都不与桓羿往来。
这种事,桓羿自己不计较,甄凉却是要替他计较的。
小县主比桓羿小一岁,今年也十七了。十七岁尚未议亲的姑娘,一直留在家中,打的是什么主意?
“我不过是猜道了他们的想法,推了一把。”甄凉终究还是替自己辩解了一句。
如果嘉义侯府和陈瑾本人无心入宫,不想借势,纵然她把消息透露出去,也没什么关系。但很显然,他们不但牢牢抓住了这个机会,而且还嫌普通的风头不够,主动将陈瑾推到风口浪尖。
这个位置当然容易被人注意到,但是才女人设可不是那么好立的,万一将来有什么疏失,轻易就会暴露。
只想着入宫,却不为将来打算,实在愚蠢。但若不是这么愚蠢的人,也不会轻易踏入甄凉的算计之中。
只能说,桓羿没有结下这一门亲事,反倒是幸运了。
她说完之后,一抬头就对上了桓羿的视线,他看了她好一会儿,眸中若有所思,最后又忽而一笑。甄凉被他笑得心下一紧,总觉得有些不妙,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。
桓羿本来是满心的担忧,但是乍然发现甄凉在介意自己曾经与人议亲的事,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。
“你放心。”他说。
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,甄凉显然没有听明白,诧异地看了过来。
对上她的视线,桓羿才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。他想说,你放心,在复仇完成之前,我不会议亲。然而这样的话,已经越线了。
他只得狼狈地转开眼,轻咳了两声,转移话题,“桓衍的心思,你能摸准并不奇怪。他本就好女色,尤其喜欢这种不受诸多礼教束缚,行事出格的,何况陈瑾差一点就成了我的未婚妻。他会召她入宫,也就不奇怪了。可是皇后和潘会的心思,你莫非也能摸准么?”
“皇后?”甄凉有些意外地反问。
桓羿诧异,“你不知道么?皇后娘娘当时看着陈瑾的眼神——说是想杀人也不为过。”
甄凉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,低头想了想,道,“恐怕是底线被人一踩再踩,忍不住了。身为妻子,她可以没有丈夫的爱,可是身为皇后,她需要皇帝的敬重。而这些,她都没有。”
没有孩子,本来曹皇后就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上。连桓衍都不尊重她,行事自然就更难了。
或许是因为曹皇后嫁给桓衍多年,一直都奉行贤良淑德的那一套,如今又生生把自己套进了一个名为“皇后”的壳子里,所以许多人都忘记了,她原本是出身将门的,少女时代也曾鲜衣怒马、舞刀弄剑,不是一般的深闺弱质。
她若是狠下心来,要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份、维护曹家在朝中的利益而争,恐怕后宫无人是她一合之敌。
甄凉分析完,叹息了一回,又忍不住道,“说不定,她也会成为我们的助力。”
桓羿因为宸妃的缘故,也算是比较能理解女子各种心思的。但听见甄凉这般分析,还是不免唏嘘。
恐怕从桓衍的角度来看,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吧?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朝事上,稍微有几分空闲,也只想找漂亮柔顺的后宫嫔妃解乏。他是皇帝,普天之下的一切都应该服务于他,从没有想过那个规规矩矩安排好一切的皇后,还有自己的心思。
“愚者擅权,天下之不祥。古人诚不欺我。”桓羿忍不住摇头,“一屋不扫,何以扫天下?连后宫都一团乱的人,说他能管理好朝堂,谁能相信?”
不过,对手越糟糕,他们的胜算就越大。从这一点看,也算是好事了。
唏嘘了一番曹皇后的遭遇,桓羿才想起来另一个点甄凉并没有否认,“所以你虽然没有料到皇后的反应,但是潘会的反应,却是早就料准了的?”
“不是料准了潘会的反应,”甄凉纠正道,“是料准了所有才子士人的反应。”
潘会也好,别的任何人也罢,他们可以接受在皇帝面前竞争,却不能接受竞争者中还有一个女子,最后风头还被对方压下去了。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,有真才实学的才女,也很受文士们的追捧。可是皇帝摆明了要把这女人弄到后宫里去,那他们成什么了?
好端端的殿前夸耀才华,突然变成了与后宫嫔妃争宠的把戏,谁能受得了?
何况潘会不仅是京中有名的才子,更是御史中丞潘致远嫡亲的孙子,是大魏朝韩潘赵谭四大世家之一潘家的